Thursday, 27 August 2009

无知的语言 --- 评 柯林斯《上帝的语言》

摘要:
本文是非宗教类畅销书作家、《信仰之终结》的作者山姆•哈雷斯所著,他对人类基因组计划负责人弗朗西斯•柯林斯试图展示“科学和福音基督教之和谐”的新书《上帝的语言》作了辛辣的批判。

无知的语言---评柯林斯《上帝的语言》

山姆∙哈里斯著傻蛋吞椰酥译,在美一方校对

物理化学家、医学遗传学家和人类基因组计划负责人弗朗西斯∙柯林斯,撰写了一部题为《上帝的语言》的书。在书中,他试图表明,在21世纪的科学和福音基督教之间有“一致且深入的令人满意的和谐”。说他没完成任务不足以描绘他的自不量力。他的失败,犹如一名外科医生试图只用他的脚趾头做手术一样。他的失败是可以预见的、惊人的,而且是一团糟。《上帝的语言》读起来就像一个恶作剧,任何关心美国未来知识界和政治界理性的人,都应该会因为这不是恶作剧而不安。

可以理解,多数评论者看来相当程度上被《上帝的语言》作者的科学资历所震慑。作为人类基因组项目的总指导,柯林斯参与了人类历史上最具成就的一项科学研究。但是,他的书表明,出色的科学职业生涯不能保证一个人有科学的思辨头脑。我们要避免掉以轻心地想,单独一个人不可能持续损害我们的理性。要知道,实际上就是在现在这个2006年,一半以上的美国人认为宇宙只有6000岁;并且基于宗教理由,我们的总统刚刚首次行使否决权阻止联邦资金用于胚胎干细胞研究;与此同时,一个本土的重要科学家发自内心(如果不是发自头脑)地这样说:

“作为信徒,你坚守上帝是造物主的概念是没错的;你坚守圣经真理是对的;你坚信科学不能回答最紧迫的人类生存问题也是正确的;而且你确信要坚定不移的拒决无神唯物主义也是正确的…”
“时空无限的上帝,创造了宇宙,并建立自然法则来支配它。为了让这不毛之地生机盎然,上帝选择了用优雅的演化机制来创造各种微生物、植物和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上帝有意选择了相同的机制来产生有自由思想、可判断对错、并希望追随他的智能生物。他也知道这些动物最终将选择违背道德约束。”

根据柯林斯的观点,信仰亚伯拉罕的上帝是对物理和生物学数据的最合理反应,而所有可能的世界观里,无神论是最不合理的。从字面上理解,这种说法明显是要说,《上帝的语言》这本书将在思想界前实现所未有的历史性突破。然而柯林斯一写下去,我们就知道这本书实现了另一种“突破”。

柯林斯发现自己在C.S.Lewis的哲学中无力找出任何错误后(真不是个好兆头),描述了自己作为一个科学家终于相信了耶稣基督神性的那一刻:

“在一个美丽的秋日,我在喀斯喀特山里漫步,上帝雄伟艳丽的创造淹没了我的抗拒。转过一角,不期之中看到了一个美观的冰冻瀑布,数百英尺高,我知道我终于结束了追寻。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时,我跪在带着露水的草地上信主归附于耶稣。”

如果这个野外考察的例子看着有点单薄,最近《时代》杂志上的柯林斯简介提供了补充资料。在这里,我们得知瀑布是被冻结在三条溪流中的,这让大博士体味了三位一体的神启。

看到这里,任何一个曾经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人类同伴具有完好智力的人都会想自杀。我们原本期望,对于柯林斯,显而易见的是,无论他看到瀑布是怎样被冻结的,这都与基督教教义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互印证关系。但他跪在带着露水的草地上时不明白这点,现在仍然不明白。事实上,我担心他的许多读者也不明白。

如果大自然的美就意味着耶稣的确是上帝的儿子,那么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意味着些什么。比如说,我看见了相同的瀑布,它让我想起了神话中的罗穆卢斯、莱姆斯和他们的狼妈妈这三个罗马缔造者,而我从那时就知道意大利终有一天会赢得足球世界杯。这个十足神经兮兮的先知预言是否合理?实际上它比柯林斯的这个说法更靠谱,因为意大利真的得到了世界杯,而即便耶稣真的驾着荣耀的云重返地球,柯林斯在山地的皈依也还像是个滑稽的无厘头。

单单是瀑布这一景观看上去已经足以回答柯林斯所有的重要神学问题,但他还在臆想自己拥有更多的证据来显示耶稣的神圣和上帝的全能以及《圣经》的神启。在他看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人能知道对错这个事实。在这里,柯林斯象被狗绳拴住一样紧随刘易斯,宣布“道德律”是如此的神秘,以至于只能有一个超自然的解释。根据柯林斯的说法,道德律是人类独有的:

“虽然其他的动物可能有时显示微弱的道德概念,这肯定并不普遍。在许多情况下,其他物种行为看来是引人注目地与普世之道相反。”

不知道作者有没有读过报纸。人类的行为并没有提供这样瞩目的对比。人类的表现需要多糟糕才能动摇普世道德?在对基因可以算得上知道一二的柯林斯面前,其他动物隐约的道德性还要怎样地广为人知,才能启发他去想想我们人类的道德观念是否在自然界中已经有其进化的前体?比之看到陌生的老鼠受折磨,小鼠看到相熟的伙伴受折磨的时候会更为焦虑吗?会的。如果猴子为避免笼中伙伴受到电击之苦而宁愿绝食呢?它们会这样做的。猩猩得到食物时候会公平分配吗?没错。这些难道不是期望中的道德是进化产物的明确证据?

柯林斯有关道德的超自然起源观点,建立在利他主义不能用进化来解释这一断言上。因为自我牺牲不能增加个体的生存繁衍机会,而自我牺牲的实际行为代表了道德在生物层次上的原始反应。因此,在柯林斯来看,仅仅利他行为的存在就已经是人格化上帝的有力证据。(这里,对于像“亲缘选择”这种对利他和自我牺牲现象合理的进化论解释,柯林斯滑稽地飞速跳过)。想一下,如果接受柯林斯这种被阉割了的生物学理论,那么我们的任何事情都要沐浴在宗教神秘的温暖之中了。忘了道德吧!自然选择怎样让我们写十四行诗、焊电路板或挥动高尔夫球杆呢?这显然不是进化产物。是上帝的赐予么?吸烟是不健康的习惯,看起来也不是能提供适者生存的优势……石器时代没这玩意儿。但这个习惯是非常广泛并难以戒除的。因此:上帝万一是个种烟草的农民呢?看来柯林斯看不到人的道德和无私的爱可以起源于更基础的生理和心理特性,而这后者本身就是进化的产物。很难解释受过科学培训的柯林斯的这种无视。如果没有更好的解释,我们可以试一下这样的结论:宗教教条是科学推理的一个障碍。

得出了我们对道德的感应是上帝给的这个结论后,柯林斯给自己找了个推断出我们的造物主特性的活儿:

“如果是那样的话, 上帝是啥样的?一个如爱因斯坦所想的自然神论者的上帝?他发明了物理、数学并在140亿年前推动了宇宙之后就遛达着去干其它更重要的事了?不, 这个神, 如果我觉察到了他, 一定是有神论的神、他想要和叫做人类的特殊生物建立某种联系,所以他把自己的一瞥形象印入我们每一个人。这可能是亚伯拉罕的神,但肯定不是爱因斯坦的神。根据道德律的难以置信的高标准,上帝是神圣公义的,是完美的化身。信仰上帝现在看比不信更为理性。”

我希望读者分享我的惊愕,因为这样的一段话来自美国最著名的科学家之一。我发现自己道德律观念要求我再提供几个关于柯林斯作为哲学家和神学家的能力的例子。

比方说,为什么上帝没有干脆为自己的存在提供更好的证据这个问题(柯林斯说道):

“如果对上帝的信仰有十足的支持,那么世界将会充满自信的单一信徒。但想象这样一个世界,对信仰的自由选择被确凿的证据剥夺,那还有意思么?”

我们会说,与世界会被相互竞争乃至征战的不同正统宗教无端损毁相比,一个单一信仰的世界可能更有意思。要不然唯一的结果是信错了的永下地狱,当然了,是各自的地狱。

柯林斯是如何解决神的公义性这个问题的呢?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完美仁慈的上帝怎么创造了一个存在邪恶和不幸的世界?他非常轻松的说:

“科学揭示了宇宙、我们的星球和生命本身是在一个进化的过程之中。其结果包括天气的不可预知性、地球板块漂移或在正常细胞分裂的过程中错拼出癌症基因。如果上帝在开始的时候选择使用这些力量来创造人类,那么这些其他痛苦的后果也是必然的。频繁的神迹介入将会干扰人的自由意志行为,至少像物质领域一样的混乱。”

但是为什么神不得不使细胞分裂易于变成癌症呢?为什么全能、无所不知的、完全仁慈的上帝不能想做多少奇迹就做多少呢?大科学家柯林斯没时间耗在这样的琐碎问题上,宇宙学的一些明显问题还在等待他去解决:

“宇宙大爆炸呼求一个神性的解释。它说明自然有一个明确的开端。我实在不明自然如何会自己生成。这只有一个时间和空间之外的超自然的力量才能做到。”

值得指出的是,柯林斯在他书中滥用的“超自然”这个词汇,在语义上与“神奇”难以区分。记住这一点有益于读明白他的作品。在任何情况下,就算我们接受宇宙是被智慧者所创造的说法,这也并不是说这个智慧者就是圣经里的上帝,或是特别的神奇。如果我们的宇宙是智慧设计的,它可能是外星超级计算机正在运行的一个仿真实验。如同许多宗教评论家已经指出的那样,造物主的观念形成了一个无限回归的难题。如果上帝创造了宇宙,那是什么创造了上帝?在宇宙起点安插一个神秘莫测的上帝,没有解释清楚任何问题。如果说到上帝不是被造的,那不禁引人发问:为什么我们不能说宇宙,顾名思义,不是被造的?任何能够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其本身一定是相当复杂的,如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以不懈的雄辩所阐述的观点:我们所知的可能产生创造性个体的自然过程唯有进化。

任何理智上诚实的人都必须承认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宇宙会存在。世俗的科学家当然承认他们这方面的无知,但是像柯林斯这样的信徒就不是这样了。

“科学需要无神论这个说法,其不可避免的重大缺陷就是它超出了可证范围。如果上帝在自然以外,科学无法证明它存不存在,无神论本身就成了一种盲目的信仰。它采用了一种无法从纯粹理性的基础上辩护的信仰体系。”

不信宙斯和雷神也是一种“盲目信仰”吗?我们必须真的证否每一个虚构朋友的存在吗?举证的责任重担应落在那些制造奢华的说法和无形的奇迹的人肩上。进一步来看,一幅通过冷静的学术研究获得的世界图画和用显然的感性与一厢情愿而得到的对世界的描述,是天差地别的,而后者在最后才想到能不能经受与科学的碰撞。

考虑以下事实:有史以来曾在地球上生存过的物种已经灭绝了百分之九十九。关于这样的事实,如果想要评估信仰上帝的合理性的话,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你可以问,99%的物种已经灭绝的这个事实与一个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的存在一致吗?或者,你也可以问,“仅仅这个事实或与其他的事实一起,就能表明存在一个无所不能的、无所不知、慈爱的上帝吗?”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永远是:“呃,是的,如果你假设上帝的意志神秘莫测的话。”(目前的情况下,他可能有很好的理由想要摧毁99%的被造物,而这些理由超越我们的理解力)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绝对不能。柯林斯的难处在于,只有第二个问题与我们达成一个对宇宙的合理认识有联系。事实上,一个修正的福音派基督教仍然可以被认为与科学兼容(因为科学里的缺环以及宗教思想的弹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做一个福音派基督徒有科学的原因。

柯林斯对抗理性的原罪并未就此结束。在从事科学事业过程中的某些阶段,他养成了一个陋习,就是在引用杰出科学家言论的时候断章取义,以此得出一个关于他们的宗教信仰的完全错误的印象。歪曲霍金和爱因斯坦,这在流行的宗教言论中很普遍,而这种毛病由柯林斯这个科学家来犯的时候,就是理智上的不端行为了。这些物理学家们使用“上帝”这个词的时候——如爱因斯坦著名的“上帝不掷骰子”——都是一种隐喻。任何关于他们的工作的诚实探究都显示,爱因斯坦和霍金完全如同任何无神论者一样,拒绝柯林斯的“上帝”概念,但是柯林斯一有机会就反着说。

做为护教者,柯林斯也唱反调说教会逼害伽利略的传统说法被夸大了。但除非我们会忘记:伽利略,那个年代最伟大的科学家,被迫屈膝于虐待和死亡的威胁而不得不宣誓放弃自己对地球运动的理解,并被铁杆教棍们终生软禁。他工作在那个每个欧洲知识分子都受教廷控制、教廷会不假思索地活活烧死任何探索星体究竟的学者的年代。依柯林斯所写,还是这同一个教廷在350年间不摘除伽利略的异端帽子(到1992年)。当教廷最终赦免伽利略时,还把伽利略的才华归功于神启,说是上帝搅动了他的灵魂深处,激励并帮助了他的直觉。柯林斯明确地赞成这种肮脏的侵犯,甚至还走得更远,说这些关于伽利略的小题大做最终没有必要,因为日心说与圣经矛盾的说法现在看是被夸大了(如果不是夸大了呢?会发生什么?)。仅仅是看到一位科学家如此虔诚地粉饰几个世纪以来迫害数代科学家的宗教野蛮行为,就足以令人惊讶了。

如果人们不知道一个科学家在21世纪的美国如何能被骗、自欺而不负责任地维护谬论,《上帝的语言》就是一个答案。唯一能减轻这本书对美国科学水准的损害的是,它主要将会被那些已经对科学不感兴趣的人所阅读。从海外看,《上帝的语言》将被看作是另一个怀疑美国社会命运的理由。事实上,这是一个历史的偶然性印记,罕见地生动展现在知识界的言论中。这是一本美国人的书,证明美国人无知的书,为那些认为无知强过死亡的美国人而写的书。任何敏感的非宗教人士在读这本书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共同的罪恶感。我们应该为这部书写作于当代而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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